唐雨陪着三更在面馆里各自吃了两碗牛肉面以后本想去结账，但老板确实是个讲究人，面前都算在那两百的消费里了。
他们吃完面从面馆里出来的时候，唐雨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现在我们要去哪呢，三更。”
“都随唐雨，我没意见。”
三更确实没意见，毕竟对她来说去哪玩并不重要，只要那里有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不过经过这次事件以后，唐雨决定以后再也不带三更到没食物的地方瞎溜达了。
他没去询问关于三更身体状况出现异常的原因，他不是不想知道，是他不敢去问。
两个人一路慢悠悠地乘上青年公园的地铁，目的地是一个动物园。
这可不是唐雨蓄谋已久，毕竟他对动物园是没什么兴趣的。
他只是偶然想到青年公园附近几站地铁就是一个动物园，既然都来了这边，反正下午也没事做，还不如去随便逛逛。
两个人一路坐着地铁，几站以后就到了动物园门口。
唐雨小时候曾经来过这里两次，一次是跟常氏兄妹一起，还有一次是他父亲带他来的。
因为那时候有传言说这个动物园里会引进熊猫，所以唐雨父亲兴高采烈地带唐雨来了这里。
当然，结局也能让人想象得到，这里并没有出现熊猫，据说是生活环境不达标准。
不过父子二人在动物园里逛了一圈又一起吃了冰淇淋，对于唐雨来说也是很珍贵的回忆。
那时的唐雨不过八岁，但他现在都记得父亲指着电脑上的图片，告诉他这种熊猫即将出现在沈城，他很快就能看到时的高兴模样。
唐雨从来没有亲眼近距离看过熊猫。
常氏兄妹和唐雨一起去动物园那次是正好在附近路过，常舞吵着要去看长颈鹿，他们才去的。
那时候他们是初中生，看到动物园里的一切都觉得兴奋。
那时候他也没在动物园里看到熊猫，甚至也没人去问问为什么没有熊猫。
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国宝动物。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熊猫。”
唐雨站在动物园门口，语气中满是感慨。
“唐雨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熊猫么。”
“哪有。”
“家里的时钟就是熊猫图案的。”
“那种熊猫又不会在你面前吃竹子啊喂……”
“如果它在你面前吃竹子，我想唐雨一定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
唐雨无言以对，他现在相信三更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状态了。
之后的流程十分简单，唐雨买了票以后就带着三更进了动物园。
这动物园可没有青年公园那么大，所以三更才不担心会出现之前的状况。
唐雨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也确实发生了变化。
“我当初来的时候，这里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现在都弄得这么好了。”
唐雨一边感叹着一边和三更往前走去，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黑猩猩。
他正站在一个堆砌很高的木头架子上，只有它一只，看上去孤零零的。
它一见到唐雨和三更，便窜得更高，做出了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姿态。
游客前行的道路离动物们的距离还是很远的，所以唐雨能确保这家伙不会灵活的跳出围栏给自己爆头一击。
“三更有喜欢的动物么？”
“唐雨算动物中的一种么。”
唐雨脑袋上缓缓浮现三个黑色加粗问号，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
似乎对他是有利的啊！
“那如果我说我是动物呢？”
“那我就没有喜欢的动物。”
三更一脸平静面无表情看着唐雨，让唐雨一颗红心跌落深谷。
唐雨吃瘪的样子让人看上去便觉得好笑，三更眼眸中流波婉转，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了情绪起伏。
动物园里的游客并不多，今天是工作日，这种地方一般只有休息日的时候家长会带小孩子来游玩一番之类的，就连年轻情侣也不会选择动物园作为约会地点。
非要说个原因的话，那大概是动物园里因为有各种动物，所以空气中的味道算不得清新。
而且现代社会的约会方式更偏礼仪化，西餐红酒是家常便饭，接地气的约会方式也是逛街看电影去k唱歌，动物园这种地方自然会让那些爱美的女孩子们嗤之以鼻。
所以三更俨然成为了此刻动物园之中的另一道风景线。
唐雨和三更路过护栏边的时候，那些动物总会在很远的地方走过来，就像是为了一睹三更的精致容颜一般。
但唐雨并不这么想，他和三更之前去过水族馆，那里的海豚曾经向三更求救，所以唐雨认为三更是能够跟动物们交流的。
但当他询问起三更这件事的时候，三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动物和襁褓中的婴儿没什么区别，他们大多没什么思想，所以也没什么交流的必要。如果它们不是识出我的身份并且将强烈的想法传递给我的话，我是感受不到的，毕竟我现在是凡人之躯。”
“这样啊，我还以为那些动物们都认出三更是阎王，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打招呼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也不全是如此，就像我们刚进动物园里时遇到的那只黑猩猩，它就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它问我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和唐雨这么平凡的男人走在一起。”
三更看着唐雨的眼神里意味深长。
唐雨已经怒不可遏，心中飘起了此生所知的所有脏话来问候那只黑猩猩了。
“它就是嫉妒我，毕竟我身边有三更，它连个母猩猩都看不着，整天一个人形单影只，思想出现畸形滑坡也很正常。”
“唐雨会跟一只猩猩计较这些，倒是我没想到的。”
“……”
唐雨觉得最近三更的话好像变多了，而且每次都能一语致死，弄得唐雨十分尴尬，下不来台。
“明明三更之前还说过众生平等，现在却这么说，还不是心里向着它？就因为它是畜生？”
“我只是说所有生物在我眼中都是相同的，众生平等这种话我可没说过。”
“意思还不是差不多？而且三更刻意转移话题，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向着它说话。”
唐雨的表情十分精彩，就像是一个班级里好学生在接受老师表扬，资质平平相貌普通的男孩坐在角落里面露不屑对此嗤之以鼻。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以后做了阎王，要善待灵长类动物。”
唐雨不用想都知道三更口中说的是谁了。
那可是无数男孩幼年心中的偶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正义化身。
“要是我也有机会跟他见个面就好了。”
“他无处不在，毕竟他是个崇尚自由的人。”
“有这么夸张？”
三更伸手一指，便指向了动物园里的一个小摊。
这小摊是卖玩具的，而且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十分怀旧。
齐天大圣面具、塑料金箍棒、还有一些奥特曼以及能吹出泡泡的小玩具，以及捆成一堆的气球。
唐雨不知道动物园里还卖这个，不过动物园里写了禁止投喂，确实没写不让卖玩具。
“他要是看到这种面具，应该会气疯吧？”
唐雨走到摊前，拿起那张塑料面具仔细端详着。
“恰恰相反，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十分高兴，毕竟他最爱食人间烟火，他希望世人记得他。”
“三更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没人了解他，他是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
唐雨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能当初大摇大摆跑到地府改了两次生死簿了。
就算不是因为他的通天本事，或许也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唐雨看着那张做工粗糙色彩鲜艳的面具，两个眼睛的部位留出了空，但唐雨总觉得那两个空洞里似乎有一双火眼金睛在盯着自己。
他放下面具，跟着三更去前面看斑马，但走了几步还是心中纠结，回头观望着那个玩具摊的方向。
“怎么了，唐雨也想要一个面具么，没关系，你要是想戴，我不会嘲笑你的。”
“没，我只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总觉得那面具刚才在盯着我看。”
“那也许是他刚好路过这里，想要跟唐雨开个小玩笑而已。”
“那听起来还真不错啊，要是他能现身跟我拍张合照之类的，我恐怕能吹一辈子了。”
“认识我还不够唐雨吹一辈子么。”
“够了，够了……”
唐雨尴尬地笑着，毕竟他现在左右为难，两边都惹不起。
“两位要拍照片吗，十块钱一张。”
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相机走过来跟两人搭讪。
唐雨一看他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样子就知道他跟那个卖玩具的小摊老板不一样。
他肯定没有后台，这里不让他拍照盈利……
但唐雨仔细想了想，他好像确实从来没有跟三更一起拍过一张像样的合照，不是在修罗封印濒死之际用手机拍的那种，而是可以拿在手中，放在相框里好好保存的二人合照。
唐雨当然不会拒绝这个绝佳时刻了。
“你想拍一张合照吗三更？”
“唐雨决定就好。”
“行，那拍一张吧。”
唐雨和三更站在动物园里的一棵枫树下，金黄色的枫叶散落了一地。
唐雨和三更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明明身边的少女对他来说已经无比熟悉了，但当他看向镜头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喉咙滚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只能任由它们空垂着，直到他想起上学时军训教官说过手应该压着裤线……
连拍照的大哥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小伙儿，你怎么扭扭捏捏的啊，搂自己对象一下咋地啦，有啥磨不开的捏？”
“……”
唐雨想解释一下他跟三更并不是恋人关系，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的解释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快点的啊，一会儿巡逻的工作人员过来看见我，又该给我撵走了。”
男人拿着相机一直催促着唐雨，唐雨这才伸手放在了三更的肩膀上。
三更抬头看了眼唐雨，然后伸手拽着唐雨手腕，不动声色的将唐雨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腰上。
“哎，这就对了嘛，看镜头。”
男人按下了快门。
一手扫码付钱一手交照片，唐雨拿着照片，看着照片中的两人恍若失神。
三更虽然没有笑，但她靠着唐雨，颇有种冰冷公主小鸟依人的感觉。
而唐雨当时正低头看向三更，他诧异三更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动作。
镜头正是捕捉了这一时刻。
三更虽然吃锅包肉，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确实算是不食人间烟火。
唐雨不明白她怎么能做出这个动作，而且十分自然。
“三更刚才怎么把我的手……”
唐雨想开口问，但他一开口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似乎与三更的男女身份互换了。
“因为我今早看浏览器推送的短视频，上面说把对方当兄弟才会搂着肩膀，正常做法应该是搂着腰才对。”
“我一直没把你手机里的浏览器卸载就是为了这一刻，我看看是哪个浏览器来着，我现在就去给他五星好评……”
唐雨虽然还在试图用贫嘴缓解自己的困窘，但他手中拿着照片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三更很上镜呢，是很适合拍照的那种类型。”
“唐雨不会觉得我很冷漠吗，从这张照片的角度看上去的话。”
“不会啊，三更对我来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我知道三更虽然对我外表冰冷，但内心火热……”
三更用眼神凝望着唐雨，唐雨就不敢胡说八道下去了。
“无论怎样，这张照片里的三更美得无可挑剔，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去照一些照片吧，比这张好一些的。”
“照片不就是照片么，还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还有把人拍很大，装进这么大的相框里的那种合照，你知道吧，这么大的相框。”
唐雨用手在前方比划着，姿势夸张到动物园入口附近的大猩猩看了恐怕都会摇头。
“三更想以后跟我一起拍这么大的照片挂在家里的墙上吗？”
唐雨脸上带着笑容，眼神中隐隐有些期待。
“如果唐雨想那么做的话，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那我们说定了啊，不许反悔。我来教你一个人间的约定方式，来，把小拇指伸出来，像我这样。”
三更不明白唐雨的双眼中为什么蕴含着强烈的希冀，但他似乎对这件事下了很大决心。
所以三更听话的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尾指，与唐雨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双指交接勾在一起时，唐雨在心中许下了一个心愿。
他甘愿为之折寿，只为这个约定能够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