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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红衣如怒

银锋扰落雪,金芒攘云开。

喀嚓。

李冬虫从冰面上拔出绣女剑,弹指一打,那绣女剑如水蛇扭腰般颤了几颤,很快恢复原状。

不远处,当离喘着粗气,双手抓在那柄同样插入冰面的重剑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胖小海说道:

“行了四弟,换我来吧。”

当离闻言松懈下来,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打颤的双手说道:

“三哥,小心被他黏住了剑身,那小子像是从阴曹冥府里出来的,刚才要不是我逼他抛手与我赌剑,只怕现在已经被冻成冰人了。”

胖小海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当离瑟瑟站起,退到一旁。

啪嗒!

胖小海右脚一踏,冰面上霎时间裂开几道细纹,胖小海随手一拔,将那重剑抓在了手里。

李冬虫正挑眉打量着这位身材矮胖的天行门老三,不料其轻身两步,已贴到自己身前。

李冬虫嘴里唔的一声,出剑拒敌,本想借对方的剑势拉开几步,胖小海却没给李冬虫这个机会,运剑短促而凌厉,不留借力之处。

李冬虫心道:

“这胖子看似笨重,实则虚胖,得让他离我远点。”

李冬虫手中的绣女剑,剑身极窄,近身相斗时能做到攻守灵转,不动声色,之前与当离一战,李冬虫施展了数九剑诀的暗式,将一九寒意掺杂在凛凛西风中,以当离的功力,最多在人间练境中罕有敌手,于是在不觉中被冻硬了手足,难以为战。而面前这位胖小海,李冬虫一眼便知,此人的功力和自己同在化境之上,仅凭一九剑意已是大大不足。

虽说李冬虫在中原已是小有名气,但他生性机敏,从不轻敌。只因在他身边,都是诸如他师父,大师兄这样的天人境界,早些年他二师姐还在时,也是功至止境之上,就连那三苗的防风氏三大长老,李冬虫都比不上其年轻时的分毫。他只是一个在禹帝光芒下成长起来的寻常孩童,算不得聪慧,更谈不上什么天资过人,至于他在关外的那些丰功伟绩,李冬虫自己有时细细想来,都觉得是机缘巧合,甚至有几分蹊跷。

李冬虫憋了口气,反手将绣女剑往地上一插,那胖小海攻势密急,落脚处一绊,竟踉跄着往前窜出几步,浑然如没有身重。李冬虫见胖小海身轻至此,想来随手一推便会倒飞出去,于是抢了个空子,一拳打在胖小海的肚皮上。

噗!

李冬虫只感到拳头陷入了一摊肉泥,这肉泥如吸如附,约莫两寸,两寸之后,便硬如铁板一般。

胖小海吭哧一声,鼻孔喷出两道白烟,李冬虫顿时感到力如倒灌,反被弹出几丈,摔在地上。

“你手中无剑,还要打吗?”

胖小海沉声问道。

李冬虫坐起身来,挠了挠头,扶着腰缓缓站起,说道:

“兄弟好肚量,能软能硬,外肥里瘦,不知是什么内功?。”

“这招是我家传,不是内功,也不是外功。”

李冬虫迈开步子,神色自然地走动起来。

胖小海静立于原地,只有眼珠跟着李冬虫转动,冷冷道:

“你再靠近那把剑半步,我就斩掉你碰剑的手。”

李冬虫指了指插在一旁地上的绣女剑,说道:

“你说那把女人用的剑?我可不想要。”

胖小海眉头一皱,不解其意,却见李冬虫突然直面自己,大步走来。

“我要的,是你手里这把重剑。”

李冬虫一直走到从胖小海面前,从他手中徐徐抽走那柄重剑,口中说道。

胖小海眼珠转向右手,瞳仁剧颤。他本对李冬虫的行动不以为意,自信手中无剑的李冬虫已无力抵抗,自己随时可以出剑将其斩杀,可直到李冬虫贴近他身前,从他手中抽走巨剑,他才明白自己全身上下,除了眼珠之外,再无可动弹之处!

至此,李冬虫已连胜三人。

“小子,你这功法,难道是鬼婆子的邪术?”

天行门老二姜灞说道。

“胡说,这是数九剑法,是我师父教我的。”

“数九剑法?不对,不对,这剑法阴冷无比,倒像是我姑姑的一个朋友。”

姜灞走到动弹不得的胖小海身边,掀起他的外衣,看见他肚皮上烙着一个黑紫的拳印,一见日光,这拳印渐渐变成了乌青色,很快消褪下去。

李冬虫问道:

“那人是谁?你姑姑又是谁?”

“我姑姑便是我姑姑。那会儿我还小,只知道那人来自犬戎国,还是个什么国王。”

李冬虫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极怕别人提到“犬戎”二字。

这时风老说道:

“小友,李大侠刚从犬戎国回来,会点那里的功夫也不奇怪,你们这就开始吧。”

姜灞撇了撇嘴,转过身来站着,李冬虫却仍在心里打鼓,暗想数九剑法明明是师父从小教他的,眼前此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到底想说什么?

“咳咳。”

姜灞干咳了两声,看着李冬虫,李冬虫这才想到自己手里还抓着天行门的重剑,于是尴尬一笑,抛了过去。

姜灞接过重剑,说道:

“来吧,就用你的犬戎妖术。”

李冬虫正被这犬戎国搞得神烦意乱,被姜灞出言一激,拔剑便刺,数九剑法已运至三九。

姜灞提起剑来,喃喃自语道:

“唉,姑姑,如果我没记错,这小子使得正是你老友的剑法,当年你把“怒而不周”神功带到阴世,我不怪你,咱们族人能不怪你吗?好在你这套哀鸿剑法传了下来,今日我便用它会会这小子,就当是让你和故人相见了,也不知你想见的,是不是那人......”

李冬虫哪等姜灞说完,一点寒光早已送至他的身前,姜灞连叹三声,身形一晃,让到了李冬虫侧面,李冬虫反手拨剑,硬生生地掉转了剑尖,姜灞面露惊色,用重剑护在胸前。

叮!

两剑相击,如铃一响,姜灞摸了一把剑身,将那重剑揽在怀中,李冬虫双臂交错,竭力摁着剑柄。

“小子,你还说自己的功法不是妖术,我这胳膊和胸口都结上霜了。”

姜灞说着,用剑柄扫去满身的白霜,李冬虫直感到气血上涌,没说出话来。

姜灞将身上的冰霜扫毕,见李冬虫并不做声,暗道:

“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逼你一下。”

心声未落,姜灞脑袋向后一仰,将重剑倒持于胸前,真气一沉,周身当即发散出缕缕黑烟。

“哀鸿剑!”

天行门老四和老六叫道。这哀鸿剑本是惊鸿剑法中的一式,却在前任天行掌门手中,将毕生哀怨融入此式,演变出一套单独的剑法。

李冬虫见姜灞神色有变,不敢懈怠,当即将数九剑诀运至了四九,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将数九剑诀突破到第四层,只因他打小修习此剑,自熟练之日起,就觉得这剑法似乎不太完整,三九之上,往后每一层的增势都不比之前,甚至越来越弱,哪怕在师父手中,这剑法的后半段也仍有断阙之处,只是值此关头,李冬虫不得不使。

嘶——

团团白雾自李冬虫身上弥散开来,那是一股比之西风更甚的寒冷,与不远处姜灞身旁的滚滚黑烟相对立。

啪嗒。

李冬虫踏出半步,身躯一振,提剑奔向姜灞,那团寒霜追在他身后,俨然如一张烟幕披风。

姜灞看着李冬虫步步逼近,口中发出一声尖啸,身旁顿时黑烟大盛,如砌高墙。李冬虫奔到那黑墙之下,横劈一剑,硬是将那黑烟撕开一道口子,一步跨了进去。

刚一踏入黑烟,李冬虫便见姜灞已持剑站好,于是脚尖一点,奋臂出剑,打算与之正面交锋,姜灞也不退让,抬剑相格。

此时在场的众人,皆只见黑白两色的烟幕相互纠缠,此消彼长,却难看清那烟幕之内,锋急剑骤,短刃相接。

四九之下,李冬虫每出一剑,二人身旁的空气便要冷上一分,而姜灞每挡下一剑,李冬虫心里的怨念便要浓上一成。

“师父,我........”

李冬虫牙关紧咬,嘴里碎念道。他双眼的眼白已被那怨念熏黑,手中仍是出剑不辍。

姜灞见李冬虫神色已近疯魔,于是开口道:

“小子,收功吧,这哀鸿剑伤人心魄,这样下去我怕你.......”

姜灞话到一半,李冬虫突然在他耳边尖叫一声,退出半步,手中掐出剑诀,决心赌剑。姜灞叹了一声,双手持剑,直指向李冬虫,将哀鸿剑运至极盛。

锃!

一道剑光透出烟幕,闪过众人眼前,片刻之后,从那烟幕当中落下一个手掐剑诀,双目漆黑的瘦削男子,浑身冒着黑烟,正是被哀鸿剑蚀了心魄的李冬虫。他的双眼早已被怨念熏黑,却是刚一出烟幕,就看到不远处的黄河南岸上,有一点红芒乍现。那红芒越看越艳,到最后竟如一朵盛怒之下,雪中绽放的红花。

“师.....师姐。”

李冬虫低吟一声,随即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