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倪姑娘气得两只脚在桌子下直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得那么矮，还没有门口拴马的柱子高呢，有什么资格说我？！”
岳婆子的脚则两边撇，显然是急坏了。
“哎哎，这怎么话赶话，都开始互相挑起不是来了。哎呀，要不，咱们先吃菜，这菜不吃都凉啦……”
局面暂时稳住。桌子上响起筷子碰碗的声音。
邱公子耐着性子：“倪姑娘，你刚还没说呢，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倪姑娘却气鼓鼓的：“父母尚在，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邱公子寻味似的抽了口气儿，“那你弟弟要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岂不是还要我来帮衬？”
倪姑娘更不高兴了：“那是我亲弟弟，帮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要是有什么，我就是倾家荡产都要帮他的。”
“啧啧啧，果然哪……”邱公子不屑道，“怪不得我娘说，不能找家中有弟弟的女人。这种女人没主意，什么都往弟弟家拿，搞不好我家里的东西都能被你弟弟挥霍空了。”
倪姑娘道：“我弟弟可是要考状元的，搞不好你以后还要他帮衬呢。”
“哎呦，还考状元。我娘说，咱们这边十里八村，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有。别说状元，就是出个举人都是祖坟喷火了。我看呐，你们家还是别浪费那个钱了，还不如把钱都给你当嫁妆，给你找个像我这样的好人家才是正经事。”
倪姑娘把筷子一摔：“你！我就是老死闺中，都不会找你这样的！而且，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张口闭口都是老娘，真没出息！”
孟离边撕肘子肉边摇头。
唉，一个扶弟魔，一个妈宝，都是极品。我看你们俩就凑合过吧，别祸害别人了。
“吃个饭居然叫的全是半份，就连糖菊圆子都只有半盅……小气死了……”倪姑娘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邱公子似乎不想搭理倪姑娘了，筷子响了几响，准备老老实实吃饭的样子。然而，筷子声又停住了。
“哎？这肘子皮里面怎么是空的？肉呢？”
倪姑娘讥笑道：“呵，当真是什么菜都能叫半份的，连肘子都只有一层皮，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这，不对啊……”邱公子撂下筷子，“岳婆子，怎么回事？这馆子可是你推荐的，你就这么耍我？”
岳婆子的语气里透着匪夷所思：“这、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这样儿了呢……”
邱公子猛地一拍桌子：“小二！小二！”
结果这一拍，把桌上的筷子震掉了。
筷子圆圆，骨碌碌地滚到了桌子底下，骨碌碌地滚过桌腿凳腿，骨碌碌地滚滚到了孟离的脚边。
“……”
孟离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她悄悄地把脚蹭到筷子头上，打算把筷子踢远一点，结果没成想桌帘瞬间被掀开，一张驴脸倒挂下来。
“……你是谁？”
邱公子的驴脸黑了半截。
孟离假笑着招招手：“……哈罗……”
“这、这怎么还有个人呐？”
旁边两个人听闻，也都把脸倒挂下来。
三张脸齐刷刷地挂在桌子边，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离。
孟离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竟一抬手把啃完的大骨头扔了出去，刚好砸在邱公子的鼻子上。
“哎呦！”
邱公子捂着鼻子直叫唤。
倪姑娘则一扭身，气鼓鼓道：“你少装模作样了，看这女人的打扮，估计是你们家的下人吧？说不定还是你娘派来，帮你一起挑我不是的。哼，我堂堂官家大小姐，不受你这份窝囊气！”
她一跺脚，转身出了包间门。
邱公子急了，朝门外招呼道：“哎，我不认识这个人啊！倪姑娘，咱们再商量商量！你别走啊！”
他又朝岳婆子嗔道：“你挑的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个臭要饭的躲在这？坏了我的好事，你知道我今天这身衣服一日的租金有多贵吗？！你知道这一顿饭的钱我要找多少人筹措吗？！”
孟离瞪着两个眼珠子，忍不住插嘴道：“租的？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她仔细去看邱公子那张驴脸，发现那张脸不光长，颜色还很黑，皮肤还很糙，嘴里的牙齿黄得跟秋天的干玉米粒一样，怕是常喝井水不说，还是总在地里干活的。
刚刚牛皮吹得震天响，保不齐是伙同这婆子一起拐骗妇女来的。
“你个臭叫花子，这轮得到你来问问题？”
邱公子冲上来要打，忽然又收起拳头，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亲事没成，我得跟倪姑娘要饭钱去，怎么着也得平分，不能我一个人当冤大头。”
他推了一把岳婆子的肩膀：“你！你把她给我看住了！我讨回了饭钱就来找你们算账！”
说完，他边叫着倪姑娘，边往外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孟离和岳婆子两个人。
孟离看着岳婆子那张生满麻子的方脸，再次露出假笑：“那个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
她说着，脚步悄悄往窗户根挪移。
岳婆子却怔怔地望着孟离，一言不发，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
孟离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卧槽，这婆子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可是直的，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更何况是这么老的女人。
谁知，岳婆子竟突然弹起，满脸放光地拉住孟离的袖子。
“姑娘！姑娘！这位姑娘！是不是尚未婚配呀？老身给你介绍个如意郎君好不好？”
孟离：“？？？”
这婆子有毛病吧？怎么逮谁就要给谁介绍对象？
“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是面冷心热的，还是霸道多情的？”岳婆子踮着脚尖，把一张方脸凑得极近，几乎都要贴到孟离脸上了，“还有还有，还有体贴听话，唯你马首是瞻的？”
孟离拼命往后躲着：“不喜欢，不喜欢，我都不喜欢。我还有事，我得走了……”
“别啊别啊！我知道了！你喜欢面冷心热的，对不对？老身给你介绍，老身给你介绍！”
“介绍个鬼啊，我……”
还没等孟离从岳婆子的魔爪中逃出来，包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吵嚷声。
“这儿呢！就这儿！这儿有个臭要饭的，你们酒楼怎么搞的，什么人都往里放啊？”
孟离暗道不妙。
糟了，驴脸同志找回来了。
她一使劲，赶紧把岳婆子甩开，刚要抬腿顺窗户溜走，然而却犹豫了一下，又跑到桌子旁边。
白切鸡还有半只，不能浪费了。
然后，她抓起剩下的半只白切鸡，这才纵身跳出了窗子。
“站住！站住！”
一堆人乌央乌央地追在孟离身后，手里拿着擀面杖和大菜刀，龇牙咧嘴，凶神恶煞。
孟离则脚不沾地，一路狂奔，边狂奔还边往嘴里塞白切鸡。
两路人马，一前一后，撞翻了街上无数菜筐凉棚，撞倒了无数男男女女。
街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还在路中间摆摊子的人，看见来了一路瘟神，连忙把摊子往后撤。
孟离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抱着一筐鸡蛋往回躲。她急中生智，一把抢过筐子，奋力往后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