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仙侠小说 > 云梦神泽 > 九、夜逃

鹤青走过来,递了一串铜板给老板道:“店家,给我两个糖饼。”

老板接了钱高兴道:“好嘞!”

也不等他包好,夜漓立刻上手抓了两个,随即又扔到笼屉里,嘴里嚷道:“烫死了,烫死了,烫死我了,你这什么糖饼,我不吃了!”没等老板反应过来,她抢过铜板,拉着鹤青走了。

糖饼摊老板跑过来拦着他们,蛮横道:“你们不能走,给钱。”

夜漓说:“为什么不能走?”

“给钱你才能走!”

“凭什么,我又没吃,凭什么给你钱?”

“你拿都拿过了,你看我这饼皮子上都有脏兮兮的印子了,必须给钱!”

夜漓和那糖饼店老板吵得不可开交,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

“好了好了,”鹤青打算息事宁人:“把钱给他吧。”

夜漓假装不肯:“我不,为什么,凭什么呀!”

“给他吧。”鹤青又说。

夜漓这才走上前不情不愿地将那串钱递过去,老板正要接过来,她忽然缩回了手,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你确定你想要这钱?”她甩了甩钱串儿,铜板的声音叮当作响。

老板愣了半刻,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钱说:“当然要了。”

夜漓转身,诡然一笑,暗自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自找的。”

按说金陵城夜漓常来,也没什么新鲜的,但她这日兴致颇高,拉着鹤青到处游玩,他也没有拒绝,全程都很配合。

这儿的繁华不负盛名,除了吃的,街边的首饰店,玉器店,绸缎店也不少,琳琅满目叫人看花了眼。路过一家胭脂水粉店,夜漓便走不动路了,眼睛直盯着那一个个精巧的白色小瓷碗里装着的嫣红,想着晏姬喜爱涂脂抹粉,昨日把她得罪了,要不要买一小罐回去送她,也算是给她赔礼道歉。

虽然这种凡间的玩意儿,她也是不会用的。

看了好久夜漓才意识到,她一个大男人,老盯着胭脂看,有些不合适。

胭脂店的老板娘为人和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是要买胭脂送人吗?”

夜漓揉了揉鼻子,又吸了几下,她演技不错,看起来邋里邋遢,十足的乞丐无疑。

“没,我就看看。”

连鹤青也问她:“夜兄一直看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可是要买来送给心上人?”

夜漓嗤笑:“小乞丐那儿配有什么心上人啊。”

玩了半日,看天色不早了,他们走过城头桥,准备回豆腐作坊,临近傍晚,桥上人很多,几个小儿在桥上嬉戏,你追我赶,路过夜漓身边时撞了她一下,差点将她撞倒,夜漓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幸好被鹤青揽腰接住。

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夜漓终于尴尬地起身,还没站稳,又有几个顽童从她身边跑过去,眼看又要将她带倒,被鹤青抓住手肘搂着肩膀方才躲过。

夜漓呻吟一声,抽回胳膊。

鹤青立刻问:“你受伤了?”

还不是昨晚和晏姬打架,这家伙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她总算明白了晏姬的实力,若是寻常的魂术相斗,她断不是晏姬的对手,不过还好晏姬忌惮她新修的鬼火,因从没见她使过,不知其威力不敢贸然出手,而且此处到底是人界,作为冥界的使者来此,闹得太厉害始终是大忌,若被凡人撞见,难免是要受到责罚的,所以晏姬出手始终有所保留,不然夜漓受的就不止胳膊上这点伤了。

“没什么,可能是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她干巴巴地笑了笑。

鹤青也没再多问,回到豆腐作坊,李婶已经煮好了饭,晚饭过后,鹤青又向李媛母女请辞。

“真的不再多住几日了吗?”李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鹤青温和地说道:“在下已经叨扰多日,要回师门复命,不便再留了。”

这次母女二人实在没有像样的理由来挽留了,见鹤青拿着剑走出去,李媛又问:“大晚上的就要走?”

鹤青微笑:“我只是有事情要出去一下,明日再走,”又对夜漓说:“今晚不必等我了,你先睡吧。”

夜漓“嘶”了一声,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像是被占了便宜似的。

等他走后,李媛将夜漓拉到一旁,神色扭捏地问她,修仙之人是否可以娶亲。

夜漓吃着李媛从行乐舫上带回来的干果蜜饯,稍微前后联想了一下她的行为,恍然大悟,敢情这姑娘春心萌动,是想要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啊。

“可以可以,”她憨笑道:“修仙又不是出家,男欢女爱,情之所常嘛。”

李媛一脸娇羞,欲言又止:“可是…可是…我看鹤公子平日里都是一副心如止水,清心寡欲的样子…我…我…”

也是,这么一个美娇娘每日在跟前端茶送水,洗衣煮饭,鹤青都可以视而不见,当真是不解风情,无药可救,反倒每日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夜漓觉得自己于男女之事已经够迟钝的了,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比她更白目的人。

转而又想起白日里他待自己的情景,柔情似水,体贴呵护,不禁打了个冷颤。

鹤青好像对她很感兴趣,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她的过往。

难不成此人真有断袖之癖?这么一想,她又哆嗦了几下,把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回去。

“咳咳,”夜漓定定神,咳嗽两声,对李媛说:“李姑娘,你若真有意鹤少侠,今晚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再不表明心迹,等他回到仙门之后,再见他一面可就难了。”

“可是…”李媛踌躇不前,主意难定。

夜漓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拍着胸脯道:“诶,你放心,今晚,我陪你等他回来,跟他说清楚!俗话说得好,这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嗝…”

鹤青回来得并不晚,夜漓喝得半醉之时,他就回来了,打开门看到李媛坐在石桌边上等她,夜漓则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颇感意外,径直走过来,还没等李媛开口,便对夜漓说:“你过来,进房我有话对你说。”

夜漓被他吵醒,正摸不着头脑,也忘了要帮李媛那茬子事,迷迷糊糊跟着鹤青进了卧房,看到他直挺挺地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也没在意,几口黄汤下肚,想起李媛那娇羞的模样,忍不住想调侃他几句,谁知还没说上一句便被他抓着手腕,将她整个人抵在墙上。

“喂,鹤公子,鹤少侠,我这又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抓着我干什么?还不快放开?!”夜漓一边挣扎一边喊:“放开我啊!”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鹤青严肃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人…”

夜漓嚷道:“喂喂喂,你好好说话啊,怎么骂人呢?”

鹤青道:“那日我亲眼看到你将破庙里那个怨灵的煞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凡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强的煞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的没错,那怨灵的鬼火好生厉害,夜漓得了鬼火,刚炼几日,小有初成,正是欣喜万分。

“什么煞气,我不知道…”此时,她却矢口否认。

“那阴眼呢?摄魂术呢?”鹤青穷追不舍地问。

夜漓心叫不好,原来他早就看穿自己的身份了,留下不是不想回仙门复命,是特意来观察她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要喊人了!”夜漓大概是最不会撒谎的人,每次说谎话都会口齿不清,眼神飘忽,“我在骗人”几个大字明明白白写在她脸上。

“那昨天夜里,你又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鹤青牢牢盯着她的双眼,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样。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你追着鬼火行了有二十余里,我御剑也才勉强能跟上你,”鹤青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继续追问,还调侃了她一句:“别告诉我你在梦游。”

“我…”夜漓语塞。

被鹤青看到了!她恨得牙痒痒,都怪那晏姬,坏她好事不说,还害她穿帮。

“还有这个。”鹤青手掌朝下,一串铜钱挂在他手指上。

原来他刚刚是去白天那家糖饼店了,连这个都被发现了,夜漓心知已无可辩驳,唯有见机跑路,于是对鹤青说:“你先放开我,我告诉你就是了。”

鹤青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上的劲道,夜漓刚一转身,眸色一变,她本想施展摄魂术脱身,但眼前的鹤青居然纹丝不动!

这让夜漓着实吃了一惊。

他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应该由她来问才对吧!

鹤青能一剑打散怨灵,能把她的魂魄喊回来不说,如今居然连摄魂术对他都没有用处了,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绝不可能做到。

看他生得这般模样,难道真是什么天神下凡,体验人间疾苦来了?

眼下夜漓也顾不得猜测了,先脱身要紧。

“你要告诉我什么?”鹤青凝视着她问。

夜漓趁他专注看着自己的片刻,一把将他推开,腾空一翻,企图夺窗而出,鹤青迅速拔剑拦住她的去路,二人在屋内斗了一阵,夜漓不敢再使魂术,既怕伤着鹤青,又怕落下话柄,犹豫间又被鹤青制住,捉住她的手腕扣在背上,反身按倒在床。

“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我要带你回玄宗,交给宗主发落!”

这时门口传来李媛的声音,她显然还没有死心。

“两位睡了吗?我给夜漓送些醒酒汤来。”

若不是她走进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现下这个姿势看上去有多别扭。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把手里的汤药一扔,飞也似得离开了房间,显然是吓得不清。

“哎,”夜漓在后面叫道:“你跑什么呀!”

夜漓这么喊了一嗓子,鹤青也抬头看了一眼受到惊吓跑出去的李媛,就在他分神的片刻,夜漓趁机推开他,飞身从窗户逃了出去。

但鹤青显然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一路穷追猛打,从临安城中一直追到了荒郊野外。

夜漓一边跑一边喘气道:“哎,你够了啊,这就没意思了,我们怎么样也算是共过生死的人了,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鹤青却道:“亏我如此信任你,你却骗了我这么久,骗得我好苦。”

夜漓道:“谁叫你们修仙之人如此迂腐,我若表明身份,岂不死得更快。”

鹤青道:“你若不害人,我也不想抓你!”

夜漓道:“我来金陵城,就是来处理破庙里的地缚灵的,只有救人,哪有害人!”

鹤青道:“那糖饼店的事,你怎么解释?”

夜漓不说话了。

“这铜钱上红线被你加了一簇鬼童肚兜上的丝线,成了诅咒之物,如果不是我及时回收,他们一家人都要遭殃。”鹤青沉下脸。

“我那是…”夜漓眼神闪躲:“我那是给他一点教训,谁叫他这么不讲道理。”

“你还回去的糖饼,让人家几笼屉糖饼都发烂生蛆虫,这教训还不够多吗?!我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但你这么做,和那些害人性命的妖邪又有什么区别呢?!”

鹤青大义凌然道:“相处几日,我本来也不愿意对你动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师父说了,妖邪作乱,为祸苍生,玄门弟子当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见到任何一个异类都不能放过。”

夜漓淡然反驳道:“天界有邪神,魔族有善类,这世间万事万物的好坏,岂能以神魔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