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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魂灭之术

夜漓在州府上消耗了太多魂力,此时行动已有些迟缓,只能勉强挡住恶鬼的奇袭,指尖凝聚的猩红的魂鞭闪了几下,便湮灭了,她吃力地蹲下身子,鹤青挡在她面前,寒玉剑剑光如银,似有净化之力,能够劈开无形的煞气,剑招虽不花俏,但都使在点子上,恶鬼身影一晃出现在他身后,想伸手捉他,被他提剑反手劈过去,便只好闪身躲开,鹤青展开轻功盘旋飞舞,厉鬼忌惮他的剑锋,不愿被碰到,反而被鹤青摸清了路数,封住了她的行动,将她逼到半空,举剑飞身向她刺去,剑锋所到之处,阴煞之气居然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现在鹤青略占上风,但夜漓知道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坐在地上心急如焚,却想不出破局之道。

李媛躺在她身后,魂魄已被梁小姐吸食大半,气息越来越微弱,夜漓瞥见她手臂上的鬼抓痕,忽然想到了什么。

鬼在凡人身上留下印痕有时不是为了下咒,而是为了打标记,比如凡人常说的,中元节鬼门大开,阳气弱阴气盛,是各路小鬼出来找替身的时候。

那些小鬼可不是中元节当天来找的替身,而是早就定了目标,留下鬼痕,乘着阴盛阳衰之际,鸠占鹊巢,附体夺取凡人的肉身。

这类案子夜漓也处理过不少,知道鬼就是凭着印记上特殊的气息来找下手的目标的。

那就让她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小环事先将自己的气息留在了李媛身上,鬼童设定,只要她一死青冈石棺上的定魂术就会开启。小环一直以来都会献祭生魂给梁小姐,这次也不例外,梁小姐只要吸食了李媛的魂魄,便会带上了小环的气息,而隐匿着,至今未出现的那个老者是小环所杀,他感知到仇人的气息,一定会攻击梁小姐的魂魄,虽然他的魂力远不及后者,但是魂灭术看的不是魂力的高低,到时候梁小姐被钉在石棺上动弹不得,再厉害也没用了,两魂相冲,必然一起灰飞烟灭。

不远处宝殿顶上刀光剑影,鹤青与厉鬼激战正酣,梁小姐大叫一声,魂力迸发,身旁的李媛越虚弱,她就越强大。

夜漓喊道:“鹤青,李媛快不行了,不能让她死了!”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只要李媛不死,定魂咒便不能开启,小环想要除掉梁小姐,必须亲自动手。

鹤青闻声而来,蹲在李媛身边,握起她的手,将自己的修为输送给她。

厉鬼没有马上追过来,但夜漓知道她正伺机而动,鹤青的施救还没有结束,只能由她来抵挡一阵了。

凝神观望间,夜漓感到周围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地面围绕他们开始塌陷,将他们圈了起来,碎石中飞起一个黑影。

来了!

对付这种程度的恶鬼邪灵,也不知道封印符有没有效,但管不了这么多了,夜漓拖着受伤的身体,拿着以血为墨画成的符印,朝厉鬼冲去,第一张先贴在脑门上,厉鬼显然没想到她会出奇制胜,行动明显停滞了一下,夜漓自以为有用,翻身到她身侧和身后,又贴了两张,正要念咒,那恶鬼忽然长啸一声,身上燃起了熊熊黑火,很快便将符印烧成了灰,瞬间消失在空中,又瞬间出现在她面前,指甲黑长的双手握成爪,将夜漓重重打落在地。

“夜漓!”鹤青飞身相救,想把恶鬼从她身边引开,面色刚刚有些恢复的李媛呻吟了一下,又灰沉下来,寒玉剑抵着利爪,不相上下。

值此焦灼之际,姗姗来迟的小环和她的鬼童来了。

小环或许是按耐太久,等得太久,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动手了。他们走到石棺前,鬼童牙牙了几句,将双手放到石棺上,只见石棺顿时青光大作。

“梁小姐”本已掌握局势,她身上的布条缠着鹤青和夜漓,使他们动弹不得,正想使出鬼火烧死他们,鬼童却在这时施法,只听“梁小姐”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正像是那些要被黑白无常带走,却不肯就范的鬼魂会发出的声音。

“去死吧,去死吧,”听到梁小姐的叫声,小环捂着耳朵,像是着了魔似地大喊:“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夜漓大声道:“小环,杨仁方始乱终弃,薄情寡义,这种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不惜杀了这么多人也要复活他?”

“你知道什么!”小环含着泪厉声道:“他是真的懂我,是这世上唯一疼惜我的人了!他不是要抛弃我和孩子,他是要想办法救我们,他要跟我合谋,一起烧死知府小姐,这样他就自由了,他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可以和我远走高飞,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把孩子养大…”

夜漓冷笑道:“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你自己,再看看这破庙,那晚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心知肚明,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呢?”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活下来的人是我!如果不是这个贱人,仁方不会死!”

夜漓心知眼前的小环不但模样可怕,早已没了人样,比鬼更吓人,而且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她摇头叹息,仍旧希望唤起她最后一丝人性:“李媛是你亲手带出来的舞姬,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去死吗?”

小环发出一连串怪笑道:“一个姑娘家,做了歌舞伎这种下贱的营生,每日被人糟践,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我若不是遇到仁方,若不是他说他爱我,要给我赎身,要带我走,我早就不想活了!”

夜漓冷笑道:“你听听自己说的话,还记得自己生而为人时的样子吗?你还要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得活下去吗?”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小环指着身边的鬼娃说:“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孩子已经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不属于这里的人是你!是你!”

“你既然已经复活了杨仁方,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夜漓瞬间变了脸,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她脸上挂了彩,嘴角渗出血来,显得表情愈加阴森诡秘:“他离不开人血,是不是?!你确定你复活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她话音刚落,从庙堂里面走出一个人影,脚上缠着锁链,拖着步伐行动僵硬,肮脏的草鞋与泥石地摩擦,整个身躯好像十分沉重似的,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眼中无光,面上无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

一个活死人!

那“活死人”一走出来,还在和定魂咒搏斗的“梁小姐”嘴里发出的嘶吼就越发痛苦,但一直蜷曲着的小环却忽然直起了身子,热泪盈眶得看向那个人。

“仁方!”小环满怀悲伤,激动不已,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杨仁方”停下脚步,失神的双眼扫了一下,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别处,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仍旧一步一拖地走着,终于走到她面前。

小环泪流满面,热切地呼唤:“仁方…”,她伸手想抚摸他的脸庞,就在这时,杨仁方突然伸出手捅向小环,血肉之躯竟然直直得插穿了她的胸膛!

她身边的鬼童怪叫一声,扑到他们二人身边,但没有上前攻击那个“活死人”。

“仁方…”小环吐出一口血,本来还直挺挺地站着,过了片刻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地上,眼里含着幽怨的泪光:“是我啊…我是小环…你不认得我了吗?”

杨仁方当然不认得她,他只认得那个将他烧死的凶手。

在场的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不知应当作何反应。

夜漓当机立断,将所剩不多的魂力发挥到极致,闪身瞬移到“梁小姐”身边,反手扣住她,“梁小姐”此时被定魂咒所控制,动弹不得,无力反抗,身上的黑色煞气慢慢转移到夜漓身上,等“梁小姐”煞气尽褪,夜漓迅速将其推到青冈石棺前牢牢钉住。

石棺上的皱纹亮了亮,魂灭术旋即开启了。

此时身受重伤的小环恰好断气,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老者的鬼魂仿佛已经潜伏了很久,就等着这一刻抓住机会,冲上前,一把抓住小环刚刚脱离肉身的魂魄,拖着一路朝石棺疾去,三魂相击登时一起魂飞魄散了。

方才被“梁小姐”吸食的李媛的生魂回到她身上,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睛。

“发,发生了什么事?”李媛捂着头问。

说实话,刚刚的一切太突然,没有人看得真切。

夜漓与鹤青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执符,一人仗剑,向鬼娃和“杨仁方”飞身而去。

“缚!”夜漓喝道。

鹤青则一剑斩下了杨仁方的头颅。

李媛被眼前的景象又吓得晕了过去。

他们将李媛送回家,过了半日方才苏醒,鹤青与夜漓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告诉了她,略去了一些那些惊悚骇人的部分,她听罢原委,也是唏嘘不已。

二人本要就此告辞,李家人坚持挽留他们多住几日,还特意备了餐饭,说要好好拜谢他们,鹤青与夜漓见这一家人盛情难却,推脱不掉,于是答应留下吃饭。

席间,李婶千恩万谢:“若不是两位大侠出手相助,我儿子就死得不明不白了,我家也不知还要再遭多少劫难。”

“诶,”夜漓摆手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侠,我就是一个小乞丐罢了,得蒙收留几日,还免了我风餐露宿之苦,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才是。”

李媛道:“你哪是什么乞丐,乞丐能有那些本事?油嘴滑舌说话没个正形…”

“是是是,”夜漓笑道:“但就算我怎么不堪,那晚我在破庙前晕倒,姐姐还不是紧张得给我熬药喝,可见姐姐心里还是有我的。”

李媛啐道:“呸…看我不打你。”

夜漓赶忙躲到李婶身后,故意嚷道:“哎哟哟,小娘子害臊打人咯,心里想着男人还不让人说。”

“你…”李媛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婶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坐下吃饭。”

她见鹤青不说话,也不动筷,看见他们打闹也是无动于衷,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始终落在夜漓身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问:“鹤少侠怎么不吃东西,我们也没什么好的招待,这些都是特意给二位准备的,如果合胃口,就多吃一点吧。”

“哦,”鹤青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举筷道:“我在吃了,李婶你别这么说,已经很丰盛了。”

李婶看了女儿一眼,二人齐齐跪下道:“二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没齿难忘!”

夜漓被嘴里的饼子噎了一下:“这好好的怎么又跪下了。”

鹤青亦道:“二位快快请起。”

他们扶起母女二人,夜漓又对李媛道:“救你的是鹤少侠,这功劳我可不敢揽。”

李媛眼神中闪着光,看着鹤青又要跪下:“谢鹤少侠。”

鹤青连忙阻拦:“李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除魔卫道乃是仙门中人的分内之事。”

李家的那三个小孩眼巴巴地趴在桌边,看着这一桌子吃食流口水,鹤青见状笑道:“孩子们也一起吃吧。”

“这…”李媛和李婶互望一眼,两个女人抚养三个孩子,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这一餐有鱼有肉,都是些他们过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统共也就这么一点,捉襟见肘,孩子们都在长身体,胃口大,一人一口,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诶,我们也吃不了这许多啊,”夜漓对阿耀招了招手说:“来,这个荷叶糯米鸡拿去,跟弟弟妹妹们分了,还有这笋烧肉味道也不错,拿去吃。”

李婶见她心善,待孩子们又是极好的,不免赞赏地看了她几眼,问:“小兄弟,你刚刚叫我们阿媛姐姐,你今年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这几句话问得夜漓心里打鼓,她来凡间扮男装,是轻浮惯了的,刚刚也就是同李媛玩笑几句而已,这李婶不会当真了吧。

她年方几何?掐指一算做鬼六百多年了,就姑且算是六百岁吧。

害,这人鬼殊途的,都哪儿跟哪儿啊。

“娘!”李媛娇羞道:“你胡乱问些什么呢?”

李婶喝了几杯酒,倒是感伤起来:“女儿啊,你生得这般相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及不上你,无奈你却投胎到了我们家,是娘连累了你,没有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娘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寻到一个疼你爱你的人白头偕老…”

“娘…”李媛的眼里噙满了泪:“做你的女儿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只盼着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女儿才好。”

李婶也流了泪:“娘也想你能嫁个好人家,可是你在行乐舫做的行当…”

“行乐舫的行当怎么了,”夜漓把吃剩下的鸡骨头往桌上一扔,插嘴道:“姐姐不偷不抢,靠自己的本事挣饭吃,我瞧着比那些养在深闺,好吃懒做的姑娘可高尚多了。”

李娘抹了把泪惊喜道:“这么说来,小兄弟你是不介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