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蜘蛛吗？”
深夜无人的酒店天台，男人睁开沉重的眼皮，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让他心神恍惚，一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隋启看着躺在地上男子，冷声开口。
按下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将四周漆黑驱散，平平无奇微胖的脸颊暴露在男子面前。
男人觉得浑身肌肉瘫软——也对，今天晚上散伙饭，平日滴酒不沾的他，因为心绪激荡，也喝了一点。
认出了隋启，男人睁着疑惑的双眼看着隋启：“你是……张华？欧阳的助理？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让你认罪……谋杀许晴天的凶手，江含章……”隋启半蹲下来，伸手一把抓住男子绣着日月龙纹冕服的皇袍，将他托起。
男人，或许用少年来形容更加准确，正是平妖记男三号，刚满十五岁，扮演楚朝少帝的江含章。
江含章此刻满脸疑惑，有些害怕又有些搞不清状况的看着隋启，明显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你脑袋有问题吧？认罪？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明白？”
隋启冷笑，打开手机：“江含章啊，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你和徐初一的通话记录，是做不了假的。”
江含章满脸无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隋启沟通：“我和徐初一关系是不错，虽然她比我大五岁，但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偶尔打几个电话怎么了？”
隋启摇摇头：“果然，你和他们不一样。看来，我们要好好聊聊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怀疑上你的吗？”
江含章脸上疑惑是那么真挚，完全没有一分作假的痕迹：“怀疑我？你到底什么意思？怀疑我什么？”
“……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这样，就让我们从头说起吧。”隋启并不意外，早就对江含章现在抵赖有预见。
“从哪里说起呢？许晴天坠楼，乍一看很复杂，查到徐初一和彭华腾以后又很简单，但总有解释不了违和的地方。比如，明明只是给彭华腾传一个约见的口信，徐初一为什么要将许晴天推下楼？一个公司的人，就算关系不好，也没必要这么做吧？”
“徐初一虽然名气和许晴天比不了，但也是影视界声势不错的新人。就因为关系不好，就要杀人？怎么都说不通……”
江含章恍然大悟：“晴天姐是被初一姐推下去的？为什么？！”
“继续演，不要停。你现在的演技，比拍戏时好了太多了。如果你演少帝时也有这种的演技，和许晴天的差距就不会这样大了。”
江含章少年气息弥漫的眼中，因为这句话闪过一丝阴霾。
隋启心中再次确认，自顾自的说下去：“接下来我所说的呢，都是猜测，但都是很合理的猜测。徐初一虽然比你大五岁，但其实很喜欢你吧？你虽然年纪小，但确实很帅，所以吸引到了她。”
打火机开久了，有些烫，隋启松开手，四周恢复漆黑一片：“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但能让徐初一死心塌地爱上你，你做的确实很棒。当然，你并没有和徐初一谈恋爱，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无视了她对你的感情对吗？”
说到这，隋启讽刺的拍手鼓掌：“不仅如此，你不但无视了她对你的感情，甚至还故意在她面前不止一次表达了对许晴天的爱慕是吗？深爱你的徐初一看见时，心里一定很不好过吧？”
“张华，你不去写小说就太可惜了。不对，你不应该去写小说，而应该去找医生好好看病……”江含章满脸震惊。
隋启拍拍江含章的脸：“我说，你听，乖一点好吗？”
江含章敏锐感觉到了危险，闭上嘴巴。
“这才乖嘛……徐初一深爱你，但你却故意和她说你爱上了许晴天，甚至还时常让她帮你创造机会和许晴天相处吧？你年纪不大，但操纵人心却很厉害。徐初一也才二十岁，据我说知也没有过感情经历，肯定被你这样弄得十分痛苦吧。”
隋启一字一句说着：“剧组是个封闭的世界，不管是你还是徐初一或者许晴天，因为拍戏的关系，都会时常见面。如果我没猜错，你会经常在徐初一眼皮子底下，找许晴天说话献殷勤吧？许晴天，当然对你不假辞色，但这会让徐初一更加愤怒。”
“……嫉妒，是一味毒药，让人失去理智。徐初一在你刻意操纵下，每一天都在嫉妒怒火中燃烧煎熬。好像一根不断拉长的弹簧，到极限以后，就会砰的炸开。”
低头看着靠在墙上江含章，隋启口中也带上了一丝佩服：“你年纪不大，心思却很深沉。就算已经成功操纵徐初一，却从来没有给她去伤害许晴天的暗示。不是你良心发现，而是为了在出事后，将自己完全摘出来。”
江含章听到这，虽仍是满脸无辜，但眼中已经多了一分凝重。
“你就好像盘坐在蜘蛛网中心的蜘蛛，耐心等待猎物自己上钩。如果我没猜错，彭华腾喜欢许晴天，也被你事先发现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你肯定巧妙暗示过彭华腾，既然爱了，就不要退缩，要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之类。”
“彭华腾也是明星，在感情方面不想让剧组闲杂人等知道，想要表达自己心意，自然需要找人帮忙。”
“……那么，该怎么向独来独往从来不和剧组演员私下会面的许晴天隐蔽表达心意呢？当然是找徐初一帮忙，让她帮自己传信最隐蔽最稳妥了。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但彭华腾也被你巧妙暗示操纵，居然真的去找徐初一帮忙了。”
“不过，这也是可以预见的。以许晴天独来独往很难接近的性子，除了和她同一个公司的徐初一，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深夜进入她的房间。你，也正是事先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故意操纵彭华腾的吧？”
“徐初一因为你的缘故，相当痛恨许晴天。但彭华腾毕竟是大前辈，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答应下来。在知道徐初一晚上下戏后要去见许晴天，你加了最后一把火。”
“最后一把火是什么？这就有很多可能了，比如故意和徐初一聊天，在聊天之中再次透露你对许晴天的爱慕？或者是，准备一封情书，让徐初一带给许晴天？哦，不对，情书肯定不可能。以你的缜密，不会留下这种可以做物理证据的破绽……”
江含章面无表情，身上少年单纯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变得阴鸷。
显然，知道张华已经认准自己就是幕后真凶，不再有演戏打算。
“总之，在你最后一把火的灼烧下，徐初一完全失去理智，一心想要置许晴天于死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隋启一口气说出漫长推理，将整件事经过全部说了出来，就好像就在旁边亲眼看到一样。
“哈哈哈哈哈……”江含章笑了起来，先是低笑，接着越来越抑制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隋启什么也没做，等他笑够了：“说起来，你才刚十五岁，但心思确实够缜密。真的和蛛网中心的蜘蛛一样，轻轻触碰几下你编织的大网，一切就会如你所愿发生……”
“当然，你也不能把握一切。不过只要去做，巧妙的手段，加上一点点运气配合，你总能达到自己目的。反正你从不亲自出手，就算暗示操纵失败，也可以耐心等待下一个机会……”
“平妖记按照正常拍摄进度，要拍半年，足够你去一次次尝试了。”
“张华，你也很聪明。从来没有人能懂我，你是唯一一个。”江含章声音都变了，和平日阳光完全不同，如同夜啼的秃鹫，阴沉的让人心悸。
“不过，就算你再聪明，又怎样呢？正像你说的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推理，什么证据都没有。徐初一喜欢我，我不知道，只把她当姐姐，偶尔通过几个电话，又能代表什么呢？我爱的人，是许晴天啊！她出事了，我也很难过啊！痛不欲生好不好……”
“……你也可以把你的推理告诉警察，可惜，警察可不会听你的，对不对？！”江含章得意说着，一点都没有阴谋暴露的心虚。
隋启没有愤怒，反而认同点头：“是啊……你从不亲自出手，只用言语操纵人心，什么物理证据都不留下。徐初一和彭华腾，不自觉就成为了你蛛网上的棋子。就算他们将一切都说出来，这起坠楼案，也和你完全无关呢。”
“哈哈哈哈……”江含章不加掩饰的张狂大笑，嘲讽看着隋启：“是啊，所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别说我不会承认，就算我承认，我才刚满十五岁，别说成年，就连十六都没有，又能怎么判呢？”
“还是说，你用了设备录音？”
“你猜？”
“哎呀我真的好怕啊，我现在只是因为你的逼迫，怕被你伤害，所以才承认……哈哈哈哈哈哈。”
“放心，没有录音设备，同样的套路用多了，我自己都会厌烦的。你和彭华腾不一样，用这个威胁不了你。所以呢，我确实拿你没什么办法……”隋启没有否认，居然直接承认自己“没办法”了。
江含章哈哈狂笑：“我就说，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查到彭华腾了……徐初一被抓很正常，彭华腾也被抓就太不正常了。哎，你很了解我嘛，知道录音没用，所以都没试试？有趣，哈哈哈哈……”
隋启看着得意江含章，没有一丝挫败：“虽然确认你是幕后真凶，但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许晴天呢？据我说知，她从来没有和你有工作外的任何接触。难道就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你的演技不能和她比吗？！”
江含章狂笑停止，脸色变得难看。
一阵冷风吹过，将隋启手中火机吹灭，只有冰冷晦暗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