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付完钱，又郑重十分地叮嘱肖男：“三十文，回去你一定要还我！”
肖男嘴上说着‘一定一定’，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样能多借点，好好给大牙上一课。
捕快的日常就是逛街，没案子查，就逛街巡逻，有案子查，就逛街查案。再叼根华子，就是名副其实的街溜子。
两人一直逛到下午，路过醉仙饭馆，大牙搓了搓脸，捋了把已经出油的头发，再把手上的油抹到裤腿上，挺着胸膛走了进去。
肖男跟在他后头。
饭馆不大，拢共放着不到十张桌子，坐着两桌客人。
大牙进门朗声喊道：“秀娥，这几天夜里有没有听见动静？”
后厨走出来一个身材丰腴的美妇人，笑盈盈朝大牙招手：“大牙哥来啦，快坐，秀娥陪你喝两盅！”
说着看向站在大牙身后的肖男。
“这位官差弟弟有些面生。”
“新来的。”大牙到靠里的座位坐下，瞥了眼肖男，说：“我今天就不吃菜了，早上喝羊肉汤喝太饱，给我来一壶菊花酿润润嗓子。”
这是怕肖男蹭饭…菜都不点。
肖男也坐下来，揉着肚子，憨笑道：“我倒是饿得紧，嘴里直冒酸水。”
秀娥笑道：“都到了咱家店里坐着了，还能饿着弟弟吗？想吃什么，姐姐这就让后厨给你做！”
肖男羞怯地笑了笑，说：“不了姐姐，我荷包丢了，还是饿着吧！”
秀娥捂嘴笑道：“傻小子，这不有你大牙哥在呢吗？东城三条街，打听打听，谁有你大牙哥大方！”
这话听着像夸人，可实际上，东城三条街，谁不知道大牙出了名的扣。
肖男故作惊喜，道：“真的吗？大牙哥，你可以请我吃吗？”
店内的客人都看了过来，老板娘捂嘴偷笑，大牙皮笑肉不笑，说：“点吧…想吃什么就点吧……”
肖男看着墙上的菜单，说：
“红烧排骨！”
“葱爆牛肉！”
“辣子鸡丁！”
“鱼头豆腐汤！”
大牙终于忍不住，拽着肖男的胳膊，假笑道：“多了多了，我们吃不完，剩了多可惜！”
肖男嘿嘿笑道：“大牙哥放心，我绝对吃的完，再来盘青菜，来两盘水饺，这样行吗，大牙哥！”
“行…行……”大牙的嘴角在抽搐。
这家店的小二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模样清瘦，力气不大却很勤快。
老板娘让他上菜，他吆喝一声‘红烧排骨’来喽，端着菜出来，看见肖男的时候，愣了一下。
上菜时，肖男看着那双纤细秀美的手，抬头看了眼小二，他还以为这是女人的一双手。
四菜一汤，两盘水饺很快上齐，大牙坚持等秀娥就座再动筷子，两人望着香气诱人的饭菜直吞口水。
秀娥终于忙完，坐到大牙跟前，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惨叫声。
“什么情况？”
众人向饭馆外看去，只见街上人们正惊慌逃窜，大牙站起来到门口查看情况，肖男也跟了过去。
只见街尾一头疯牛在街上发疯，横冲直撞，已经有不少人受伤。
有人看见大牙，求助道：“大人，您快制住这疯牛，要不整条街都得让它拆了！”
大牙神情严肃，将朴刀拔了出来，站到路中间，直视着疯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要不是他的腿一直在抖，大家就都信了。
疯牛注意到了大牙，两只红眼锁定了目标，前蹄刨地，‘哞’一声，冲了过来。
看着迅速逼近的疯牛，大牙两条腿抖得越来越厉害，忽然把刀一丢，窜进饭馆里。
“妈呀，太吓人人！”
疯牛一个急刹车，在饭馆门口停了下来，牛头仰起，两眼盯着挂在牌匾两旁的红灯笼。
“它要干嘛？”
饭馆里众人既惊恐，又好奇。
肖男预感到不妙，喊了声：“快躲开，它要冲进来了！”
牛蹄又开始刨地，忽然高高跃起，没够到红灯笼，庞大的身躯撞烂门框，冲进了饭馆里。
众人都躲到了后厨，只有肖男还站在屋子里，守着他一桌的饭菜。
“肖男，你干嘛，快躲开！”大牙惊恐喊道。
肖男两眼微眯，注视着疯牛：“不行，我点的菜一口都没吃，不能让它给我破坏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刚好借这个机会给大牙来个下马威。
疯牛也注视着肖男，牛头晃动，往后退了退，没有立即就进攻。
肖男眉头微皱，觉得不太对劲，这头牛不像是疯了，倒像在故意挑事。
这头牛好像在找他的破绽……
肖男故意挪了下脚步，卖个破绽，果然，它直接顶了过来。
后厨众人皆大声惊叫，他们已经想象到那惨不忍睹的画面，肖男那样稚嫩的躯体，也会被牛顶穿当场惨死……
疯牛蓄足了力，冲到肖男跟前，肖男将真气聚在双脚脚底，抓住地面，不躲，也不用匕首，抬起左臂横在身前。
老板娘捂住眼睛，不忍看了。
“啪！”
牛角撞到肖男的左臂上，这声响并不是肖男臂骨折断发出的，断的是牛角。
疯牛被撞得发懵，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其他人像中了魔法，跟石雕一样，都是一样的表情，瞪眼张嘴。
“这小子把疯牛揍懵了？”
“我想是的。”
“他什么来历？咱们东城衙门的捕快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大牙沉默。
肖男确定这头牛不是疯了，而是故意袭击，在与它撞击时，他感受到了牛体内的妖力。
他忽然坐到牛身上，将手掐住牛的脖子，厉声问道：“说，谁让你发疯的？”
“这……”大牙有点摸不着头脑，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这小子单臂杠牛确实离谱，更离谱的是他竟然想审问这头牛！
见牛不说话，他又来了一拳，疯牛呜咽一声，昏了过去，不省‘牛’事。
众人走到屋里，肖男从牛身上下来，坐到饭桌前，默默吃饭。
牛主人追了过来，看着半死不活的牛，松了口气。
“诸位没受伤吧？”
“没……”大家都看向肖男。
肖男吐了块骨头，问道：“老叔，你这牛什么时候疯的？”
牛主人无奈道：“刚刚还好好的，一转眼的工夫就撞开牛栏，到街上发疯。”
“有谁碰过它吗？”肖男问。
“除了我哪还有别人……”
大牙笑道：“你问这做什么？难道还有人给牛下药？”
秀娥抹掉额头的香汗，轻轻拍着胸口说：“可把我吓坏了，多亏了弟弟。”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感谢，大牙神色复杂，俗话说得好，不怕货不好，就怕货比货。
幸好肖男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不会跟他抢秀娥。
……
……
转眼，进京已有十天，到了七月底，肖男领了穿越后的第一笔工资，五百个铜板。
同僚们羡慕嫉妒恨，肖男直接用全部工资请同僚们到醉仙饭馆搓了一顿。
钱对他来说就是身外之物，缺钱随时都能搞。
他这几天打听了许多事，最重要的一件事：哪里能弄到武技。
国子阁肯定有武技，可那个地方有大能镇守，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去。
去找赵无尘？她肯定有办法，后果就是赵无尘天天来烦他，到时候阁老的妹妹天天来东城破衙门，同僚们作何感想？
他还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大家相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周东升跟他说，内城的书馆有卖，可都是些不入流的武技。厉害的武技都在权贵们手里，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譬如当朝的镇东将军公孙止，修炼的便是祖传的武技‘千钧掌’，一掌开山，两掌横扫千军。
公孙止…肖男决定当晚就行动，先摸查一下情况。
镇东将军的府邸在内城，面积大，房间多，结构复杂，守卫多，还养着恶犬，也有可能布置了结界。
公孙止常年镇守边关不在府内，可他爹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至少是化境巅峰的高手，守卫们也不乏化境高手。
肖男这一趟难度极大，万一失败，含泪九泉。
待夜深人静，肖男穿上黑衣，翻墙而出。
这段时间他的轻功大有进步，已经能做到飞檐走壁，落地无声。
子时三刻到达目的地，肖男派出他的‘雷达’剑灵同志，感知了一下，确定没有结界法阵。
翻墙而入，小心落地，月光朦胧，时机还算不错。
前面有个水池，池旁有个亭子，隐约能看见人影，弓着身子在做什么。
肖男屏住呼吸，当听见一阵呻吟声后又松了口气，不是守卫，是偷情的下人。
贴着墙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道回廊一排房间，看方位应该是留给客人住的侧厢。
“你说…他会把家传的武技秘籍藏在什么地方？”肖楠问剑灵。
“跟他祖宗的灵牌供在一起？”
“不会吧，上香的时候再给烧了……”
走出回廊，再穿过一道石拱门来到主人住的正院，肖男找了个地方窝住，让剑灵化形去挨个房间检查。
夜深人静，呼吸可闻。
过了约莫七八分钟，剑灵回到匕首之中。
“找到了吗？在哪个房间”
剑灵无奈道：“有两间房里有书架，不确定秘籍在不在里面，我又碰不到……”
“我去看看。”
正要行动，眼前忽然窜过一个人影。
肖男吓了一跳，心道：“什么人？”
“跟你一样，贼呗。”
肖男趴在墙边观望，果然是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在一间房的门前停住。
那人从怀里里拿出了个什么物件，发着微光，忽然又揣进怀里，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肖男赶紧躲起来，人影再次从他身边掠过，这次他看得仔细了，这个人身形瘦削，个头与他差不多，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我们继续……”
他刚迈出几步，近处忽然有狼狗狂吠，接着是喊声：“抓贼！抓贼！”
听着像是他刚刚经过的地方，有人点燃了火把，屋子里的人也被惊醒。
肖男赶紧开溜。
将军大院里亮起越来越多的火把，肖男离院墙有挺长一段距离，不能闷着头跑，一旦被发现，以他的脚力，远远比不过化境高手。
瞅准时机，不断更换掩体，不能急更不能慌，做贼呢，心理素质比技术还重要。
他窜到回廊里，藏到柱子后面，绕柱走躲了一队家奴，心砰砰直跳。
接着就听见打斗声，很短促，肖男还以为那贼逃了，紧接着就听见一老者的声音：“贼子已被我擒住！”
肖男探出头悄悄瞄了一眼，果然看见黑衣人躺在地上，家奴们将黑衣人架起来，捆上绳索，老者一把扯下其头套面罩。
老者愣了一下，肖男则呆住了。
“怎么是她……”竟然是小铃铛，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怎么办……肖男要尽快做出决定，是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逃走见死不救呢，还是以身犯险救下这个不生不熟的朋友。
“她救过我一命……”
在金州，他与陈留被人追杀，遇到了小铃铛才逃过一劫。
得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小铃铛这么漂亮一姑娘，折在这太可惜了。
怎么办呢？莽撞出手很可能连他也要被擒住。
赶巧有一家奴落了单从他身边经过，肖男一掌把他打晕，迅速换上家奴的衣服，跑过去故作惊慌地喊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胡乱指了个方向。
老者没有多问，直接追了过去，留下一堆家奴看着小铃铛。
肖男调整呼吸，很自然地走过去，说：“竟然是个女的？”
“是啊，我也第一次见到女贼，还挺俊！”一奴笑着回道。
小铃铛受伤不轻，抬头看了他一眼，美眸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又把头低了下来。
肖男拿出匕首，割断捆缚着小铃铛的绳索，动作流畅自然，一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干嘛呀！”一奴质问道。
肖男严肃道：“我给她松松绑，你看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死了大人肯定责怪我们！”
一人笑道：“还挺怜香惜玉，难不成你还想打这女贼的主意？”
也有人疑惑道：“这位兄弟，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肖男呵呵笑着，也不回答，说：“兄弟，搭把手，把她托到我背上。”
背好了小铃铛，肖男从怀里掏出一颗烟雾弹，塞到旁边人手里。
“拿好了兄弟。”说着退到一边，“往你脚底扔，有惊喜！”